《过度反应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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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露虽然不怎么管苏夏,但觉得她如果考不上大学会很丢人,尤其是在陆家,连念书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,大概也没什么前途了,陆老爷子还没死,就算陆镇安爱屋及乌,以后能分点什么给苏夏,那也得先过老爷子那一关,老爷子连她都容不下,更何况她和前夫生的女儿。
和陆川搞好关系,也是一条捷径。
但陆川连续很多天都没有回家。
杨露也不是没有主动示好,只是陆川单方面拒绝接受而已。
苏夏住在陆家,除了偶尔晚归之外,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,那天晚上陆川和她一起回家,杨露虽然当时没多问,但事后不止一次提起,苏夏只是说放学遇到了,她跟着陆川去见世面,忘了时间。
杨露信也好,不信也好,她不可能去问陆川,苏夏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肖齐最近一直都心神不宁的,蹭坏的车要赔,那不是一笔小数目,可几天过去了,没人去家里要钱,也没人去学校找他。
他想起那个男人看苏夏的眼神,心里越发烦躁,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,索性翘掉晚自习,去找苏夏,可苏夏电话关机了,他等到学校大门关闭都没看见人影。
肖齐不知道,苏夏是避开他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学校的,因为他在会坏事。
天气渐暖,苏夏把校服裤子换成了裙装,这在贵族学校并不算特殊,大部分女生早就换了,有的甚至把裙子改短,虽然晚上的气温还是有点凉,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谁不爱漂亮。
秦淮是典型的天秤座,十足颜控,交往过的每一个女朋友要么颜值高要么身材好。
十几岁的少女安静地站着就很引人注目,校服裙摆下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白得晃眼,笑起来眼尾那颗美人痣格外勾人。
“妹妹,”秦淮点了根烟,慵懒散漫地靠着车身,“你找谁啊?”
苏夏记得他,上次就是他报的警。
“我找陆川。”
“找陆川啊,他忙着呢,你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我还是单独跟他说比较好,能麻烦你帮我叫他出来吗?”
“我可叫不动,要不,我带你进去?”
秦淮忽然倾身靠近,苏夏也不躲不避,只是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。
“没关系,我在外面等。”
秦淮站直身体,看着苏夏走远,不禁觉得好笑。
还挺记仇。
秦淮刚进去就有人开玩笑,“秦大少爷,你这才刚回国就有美少女找上门,魅力不减当年啊!”
“我倒是想,”秦淮拉开椅子坐到陆川左手边,故作遗憾,“可惜,人家找的不是我。”
“不找你找谁?”
秦淮挑眉,笑得意味深长,旁边的人秒懂。
“诶呦,陆导!!”
“今天什么情况,铁树都开花了。”
他们这样起哄不是没有原因,如果不是因为陆川以前有过女朋友,身边这些发小甚至会怀疑他有问题。
一个成年男人,总是有生理需求的。
娱乐圈从不缺漂亮姑娘,陆川什么样的没见过,虽然他去年才拍完自己的第一部电影,但之前没少拍广告,私生活却干净得让人误会那方面有问题。情伤倒不至于,当初他和前女友是和平分手,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多喜欢,分开了更不至于为对方守身,陆家个个都是薄情寡义的主,没听说出过情种。
陆川烦他,“又来?”
秦家家教严,每次秦淮在外面惹一身骚,女方找上门闹,他都往陆川身上推。
“冤枉,真是来找你的,”秦淮笑道,“你自己招的桃花债,心里没点数?”
男人之间百无禁忌,关上门什么话都能说。
尤其是一向清心寡欲的陆导有了桃色绯闻,大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,纷纷调侃打趣说一定要出去瞧瞧到底什么样的女人,这么厉害。
然而当事人陆川却连头都未曾抬一下。
“真不去看看?”秦淮看热闹不怕事大,“这种地方人来人往,漂亮姑娘可是很容易被惦记的。”
然而苏夏还没被谁惦记上,就被人堵在了餐厅附近的拐角处。
站在前面的红发女生是几次三番把苏夏锁在洗手间的人,叫吴晴,和一家大公司董事的儿子青梅竹马,苏夏转到她竹马的班级,两人同桌,开学几天就有风言风语传到了她的耳朵。
吴晴一下一下推着苏夏的肩,“这么巧,在这里都能遇到,有钱人都在七楼吃饭,你不是不要脸么,上去啊,站在外面恐怕钓不到凯子,哦,我忘了,这家餐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。”
苏夏没有退路了,索性靠着墙壁。
“说话啊,哑巴了?”吴晴嘲讽道,“都是出来玩的,你装什么可怜,这里可没有男人心疼你。”
“是因为赵志么?”苏夏抬起头,轻轻缓缓地笑,“难怪他说,你不怎么好玩。”
吴晴愣了几秒,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?有种再说一遍!”
附近的保安跑过来,大声呵斥,“干什么!再闹事就报警了!”
吴晴扭头骂了句脏话,拉起苏夏,一只胳膊勾住苏夏的脖子,看似很亲密。
“我们是同学,闹着玩呢,警察叔叔连这也管?”
“闹着玩?”保安怀疑地看着苏夏,“学生,有没有人欺负你?”
苏夏拍拍衣服上的灰尘,笑了笑,“我们是同学,闹着玩。”
“都说了是同学,真是的,烦不烦啊,”吴晴离开前,笑着对苏夏说,“苏同学,我们明天学校见哦。”
苏夏也笑,“好,明天见。”
吴晴那群人走远,苏夏捡起书包,蹲下去的时候膝盖有点疼,是刚才摔的。
餐厅前台是个大学生,晚上出来兼职,很年轻,二十岁左右,苏夏轻而易举就从他嘴里套到话,陆川的车在地下车库,他带苏夏进去。
车库里灯不多,光线不算亮,气温比外面低,苏夏没等太久,远远看见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从电梯出来,停在她身边的车也接连亮起车灯。
陆川走在前面,和沈如归说着什么,他脚步突然停下来,眉间那抹转瞬即逝的情绪是厌恶。
人傻钱多的贺昭就是莽夫一个,别人都没动,只有他探出脑袋,似笑非笑地打量车旁的少女。
“陆哥的小女朋友?”
苏夏也不否认,只是看着陆川笑,眼里情意缠绵。
老人说,嘴唇薄的男人薄情寡性。
苏夏才不关心老话是否有道理,她只是在想,陆川的唇形应该很适合接吻。
“还穿校服,学生啊!陆哥,我看错你了,你简直是人性泯灭!”
“哈哈,小贺,你已经四岁了,别这么不懂事。”
秦淮和贺昭两人一唱一和,变着法子地调侃陆川低调奢华一鸣惊人。
沈如归也觉得新鲜,他认识陆川到现在,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陆川身边有过女人,至于那个活在朋友们嘴里的前女友,他也是只问其名未见其人。
“小女朋友?”沈如归难得有兴致。
有人已经上车,打开了车前灯,苏夏被笼罩在灯光里,光源在她身后,仿佛是她整个人在发光,耳边的碎发都被清晰勾勒。
有那么一瞬间,沈如归以为自己看到了慕瓷,却又在下一秒否定那一瞬间的错觉。
他的瓷宝贝没这么乖,只是眉眼有几分像。
这姑娘也不是真‘乖’,绵里藏刀,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
“都到停车场堵人了,陆哥到底把人家怎么了?”
所有人都盯着苏夏看,或调侃,或哂笑,眼神也不怎么干净,毕竟陆川没有护着,而且,他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,听秦淮说苏夏就是上次找陆川去派出所捞人的那个学生,就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。
男人之间向来荤素不忌,越说越离谱,苏夏只是笑,一幅纯良无害的模样,陆川冷眼旁观,目光淡漠,仿佛藏了刀刃,像是要将她的皮肉一寸一寸从身体骨架剖离。
“陆哥要发火了,我们赶紧撤吧。”
并排停着的车陆陆续续开出停车场,几分钟后,周围彻底安静下来。
苏夏还站在那里,双手提着书包背在身后,校服外套并不贴身,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就像树上的第一颗水蜜桃,即使知道会被表面的绒毛惹得浑身痒,还是会想尝一尝到底是甜还是涩。
苏夏皮肤白,灯光照着她膝盖的擦伤就更明显,流血了,她没处理。
陆川想起第一天在小楼客厅见到苏夏那晚的梦。
没有别人了,苏夏朝陆川走过去,看她的口型是要叫‘哥哥。’
“你叫什么?”陆川很反感那个称呼,在她开口前先说话。
苏夏很是无辜,“哥哥啊,你比我大,我叫你哥哥不对吗?”
陆川神色冷淡,“我是在问你名字。”
苏夏愣了一下,又蓦地笑开。
可真是伤自尊啊,连她叫什么都没记住。
“苏夏,我叫苏夏,夏天的夏。”
他没抽烟,也没喝酒,身上有种冷调香,很淡,让她想入非非。
“这么简单的两个字,有那么难记吗?”
再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
在亲到她觊觎已久的薄唇之前被捏着手腕甩开,苏夏揉揉手腕,笑意不减。
“好,苏夏,”陆川耐心有限,“在陆家聪明点,别动歪心思,该是你的都不会少,懂了么?”
苏夏偏过头,笑意浅淡,“哥哥已经接受我了吗?”
有点失望呢。
“可那个家没有你,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。”
她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的野心,她是为他来的。
“好吧,不说这些让你不舒服的话了,”她情绪变化很快,那点落寞转瞬即逝,“我只是很久没见到你……有点想你,你别生气,如果你不喜欢,我以后不来了。今天来找你,不是为了惹你烦,我同学刮坏了你的车,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?”
陆川说,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。”
“他不是故意的,其实也是因为我,就算赔也应该是我赔。”
“想说什么?”
苏夏拙劣的演技被戳穿,她索性就直说,“我拿陆叔叔的钱赔给你,你会要吗?”
陆镇安对她还算大方,没少给零花钱。
陆川听了都想笑,“你拿陆家的钱,替别的男人给我付赔偿金。”
“我刚才说了,他会刮花你的车都是因为我,应该我赔,”苏夏耐心解释,“你如果不接受,可以让陆叔叔不要给我零花钱,这样我就没钱赔了,当然,也有更省事的办法,打个欠条,就当我欠你的,等我以后有能力不花陆家的钱了,再慢慢赔给你。”
陆川收敛笑意,重新审视面前的人,或许他一开始就把她想得太简单了。
“你哪来的底气跟我讨价还价?”
“我没有底气啊,不确定你会不会答应,所以想了这么多天还是决定当面跟你商量,我同学拿不出那么多的赔偿金,你找他也没用,他家里不管他的。”
“你把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叫商量?”
苏夏沉默片刻,她走近半步,在陆川有所防备之前踮起脚尖。
“那……这样呢?”
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,她就做了什么,反正做不做都会被他讨厌。
陆川脸色沉下来,手背擦过唇角,冷冷地看了苏夏一眼,直接开车走了。
苏夏心情很好,从停车场绕出去,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陆家。
她比陆川先到。
主楼客厅亮着灯,有笑声,远远听着确实有几分温馨感。
苏夏把书包提前前面,挡住膝盖处的擦伤,打开门,先礼貌叫了声,“陆叔叔。”
陆镇安放下手机,“小夏回来了,现在高三学生的晚自习都要上到九点了吗?”
“嗯,要补课。”
“压力别太大。”
苏夏点头说,“好。”
一身洁白婚纱的杨露脸上显现出少有的窘迫,她避开苏夏笑意浅浅的目光,不太自在地整理婚纱裙摆,梁姨在旁边夸她年轻漂亮。
杨露今年三十八岁,以前家里虽然不富裕,但没有让她受苦,家务活基本都是苏成新包了,所以她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,皮肤紧致,只有眼角有几条细纹,身材也保持得很好,眉眼温婉优雅,这套带有复古元素的婚纱很衬她的气质。
陆镇安和杨露的婚礼定在七月份,暂时还没有领证,一是不影响苏夏高考,二是陆家老爷子还没有回国。
门没关,苏夏换好鞋,陆川走进来。
陆镇安没想过到陆川会和苏夏一起回家,苏夏说,“我和哥哥在小区门口遇到的。”
陆镇安点了点头,继续看财经新闻。
杨露主动和陆川打招呼,“小川,晚上吃饭了吗?我下午做了点心,镇安说你小时候喜欢吃绿豆糕,给你拿几块当夜宵好不好?”
“不用了,”陆川脚步未停,从杨露面前走过。
父子俩没有一句交流。
这是常态,陆镇安早就习惯了,也不生气。
男人背影挺拔,手腕上的银色手表露在衬衣袖口外面,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亮,他打开后门,渐渐没入黑暗,苏夏也自然地收回视线。
杨露多少有些尴尬,脸色讪讪地上楼换衣服。
陆镇安这次出差时间长,给苏夏带了礼物,“小夏啊,听你梁姨说你最近总睡不好,要不然晚上就不去学校了,我给你请个家教,在家里学,考不上也有考不上的办法,你尽力就行。”
“哥哥比那些家教厉害多了。”
说起陆川的成绩,陆镇安难掩骄傲,“他从小到大也就是学习没让我操过心,高考的时候还是那一年的高考状元,数学和理综全都是满分,但他那猫狗都嫌的脾气,嘴里没一句好话,你忍受不了。”
苏夏笑笑,“陆叔叔工作忙,早点休息吧,我就在学校上晚自习,学校气氛更好。”
陆镇安只是说说,苏夏不愿意,他也没有坚持。
苏夏回到房间,手机开机后全是肖齐的未接电话,她把书包随手一扔,身体往后直直地倒在床上,看到后面的小楼亮起灯后才给肖齐回电话。
“姑奶奶,你还知道联系我啊!”
苏夏看着那盏灯,他应该洗完澡了,在书房做些什么呢?
肖齐愁赔偿的事,担心车主为难苏夏。
“烦不烦,都说了让你别管。”
“……我担心你嘛。”
“我有什么好担心的,你管好你自己,少惹事。”
“听你的行了吧,都听你的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”肖齐知道她要考大学,“最近还能出来吗?”
对面那间书房的窗帘合上了,苏夏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,坐起来脱衣服,“我妈不喜欢你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电话那边的肖齐嗤笑,“说得好像我妈很喜欢你一样。”
苏夏脱得只剩最后两件薄的,“没事我挂了。”
“诶诶诶别急着挂!再聊两句。孙浩不读了,准备去深圳打工,估计下个月就走,到时候一起送送他?”
“再说吧。”
肖齐东一句西一句,苏夏简单处理了一下擦伤,贴上防水创可贴,挂了电话去洗澡。
苏夏那天没上晚自习,也没请假,被罚打扫泳池,夏天快来了,高一和高二的课表里有游泳课。
苏夏每次生理期都很难受,吃药才能勉强缓解那种下坠的痛感。
苏夏拎着扫把下楼的时候,听到操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,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。
成熟男人和青涩的高中生站在一起,还是很不一样的。
“班长,你跟着我干什么?”
上次苏夏被反锁在厕所,帮了她的那个男生就是许景然,他是凭成绩特招进来的,学费全免,还有高额奖学金。
那件事之前他们没说过话,那件事之后两人也没什么交集,苏夏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,该交的作业准时交,上课下课都很安静,不拉帮结派,也不交朋友。
“泳池太大,你一个人打扫不完。”
“你帮我,别人会误会的。”
“这个时间,大家都吃饭了,没人会注意。”
“那……谢谢你。”
许景然摸着发烫的耳朵,等苏夏走远了才跟上。
下过雨,泳池里又湿又冷。
苏夏就近开始打扫,许景然绕到最远的地方,他虽然长得白白净净,做事情还算利索。
苏夏先看到吴晴,她那句‘难怪他说你不怎么好玩’把吴晴气得不轻,吴晴本来就看她不顺眼,当然不会就那么算了,她下楼前,吴晴就说了,让她等着。
吴晴故作惊讶,“苏同学真是厉害,一天换一个,个个都跟丢了魂一样。”
许景然起初没想理会这些人,但她们越说越难听。
“苏同学身体不舒服,我只是帮帮她,你们别乱说。”
“哦,苏同学身体不舒服啊,哪儿不舒服?上面还是下面?这位同学的脸怎么这么红,你也不舒服吗?没事就回避一下吧,我们女生之间的事,男生别掺和,”吴晴让一个朋友跟着许景然出去,“看着那个书呆子,别让他告状。”
苏夏从头到尾都没开口,无论吴晴说什么,她都是一张笑脸。
赵志电话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打到苏夏的手机上,吴晴最熟悉不过的号码,看一眼就知道是谁。
吴晴把手机砸得稀巴烂都不解气,“我警告过你吧。”
苏夏笑了笑,“自己没用,怪谁呢。”
她太懂如何自保,棉花再怎么捏也不会痛,这些人觉得没意思,也就过去了。
现在和那天在餐厅附近一句话就把吴晴气得扭曲的动机一样,因为陆川会看见。
苏夏不会游泳,不懂如何在水里憋气。
泳池如深海,她好像……要掉下去了。
“我们学校的泳池对外开放,很多人在篮球场打完球后都来这里洗澡换衣服,苏同学不是喜欢男人吗?这里是多好是地方啊,你身体不舒服,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。”
吴晴鄙夷地俯视着苏夏,离开时后面跟了好几个姐妹,很像宫斗剧里正宫娘娘给死对头赐完毒酒摆驾回宫。
浴室里安静空旷,只有滴水的声音。
天色渐晚,学生们吃完饭都回教室上晚自习,球场没几个人,秦淮接到家里电话连澡都不洗就往回赶,他走了,陆川也没有再打一场的想法。
他是这所高中毕业的,对这里很熟悉,发现自己存放衣物的隔间被人锁住了,就打电话找管理员来开门。
管理员来得慢,到了之后发现钥匙不对,又折回去拿开锁工具,来来回回耽误好长时间,终于把门打开,被吓得差点丢了魂。
隔间里有人。
苏夏抱着膝盖缩到墙角,校服裙摆下大腿内侧血迹斑驳,她慢慢抬起头,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,一双狐狸眼却弯成了月牙,轻声叫陆川,“哥哥。”
陆川先反应过来,推开愣住的管理员几步上前,抱起苏夏大步往外走。
“帮忙叫救护车。”
管理员这才回过神,“好的好的!”
“我没有受伤,”苏夏双手抱紧陆川的脖颈,贴在他耳边低声解释,“是……生理期。”
男人急促的步伐停了下来。
管理员的电话还没有拨通。
陆川习惯性在车上放一套备用衣服,苏夏校服湿透了,裙子染了经血没办法再穿,陆川从后备箱拿出一件外套丢给她,关上车门后走远了几步。
他背对着车的方向,在抽烟,指间点点火光忽明忽暗。
苏夏突然很想笑。
陆川的本意是让她先用外套盖着下半身,但她脱掉校服后直接把那件西装外套穿在了身上,外套对她来说过于宽松,袖子要多挽两圈才能把手声伸出来,长度几乎可以当裙子穿,车里开着暖气,倒没那么冷。
陆川抽完一根烟,转身走到车旁,抬手敲了两下。
苏夏放下车窗,听到他说,“你在车里等,半个小时后司机过来送你回去。”
“车里太冷了,我肚子疼,”苏夏打了个喷嚏,她拢起外套,脸色苍白的模样显得可怜兮兮,“而且,陆叔叔和我妈都在家,我不能这样回去。”
她不打算告诉家里人。
陆川想起上次她去找他的时候膝盖擦破了皮,校服也脏兮兮的,显然今天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。
“你不说,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。”
“知道又怎样呢,他们又不关心,”苏夏并不在意,“再过两个月,高考完谁还认识谁。”
“随便你,”陆川语气平淡,“等司机到了,让他带你去买衣服。”
他转身就走,苏夏心里一急,也不顾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外套,推开车门就追了上去。
衣摆被人拽住,陆川低眸看着女孩纤细白嫩的手,心里莫名一阵烦躁,“还有什么事?”
“你不是交过女朋友么,怎么不知道……不知道女孩子生理期……”苏夏低着头,耳垂红晕蔓延,“赵叔都四十岁多了,我说不出口,那个……卫生巾。”
她不仅毁了陆川的衣服,还弄脏了他新换的车垫。
陆川当着她的面拆掉副驾驶的坐垫,和她那套校服一起丢进垃圾桶。
苏夏泡着热水澡,腹痛缓解了很多,浴室里热气氤氲,泡久了头有些晕,她回想半小时前陆川开好房间抱着她上楼的时候,前台看他的眼神,心情格外得好。
外面隐约传来‘嘀’的一声,苏夏知道是陆川买完东西回来了,她从浴缸里站起来,打开花洒。
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寂静夜晚成了最隐蔽的讯号。
黑色的购物袋被扔在沙发上,从里面掉出一包卫生巾,陆川别开眼,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支烟,他没有烟瘾,平时偶尔抽一支也只是为了提提神。
其实她用的方式很低端,总是以猎物的角色出现在他面前,笨拙且直白,一眼就能识破,这样低劣的手段偏偏就让陆川记住了。
见鬼。
陆川抽完一根烟,准备离开,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浴室里突然响起玻璃杯破碎的声响,随后便是苏夏吃痛难忍的惊呼声。
“好疼。”
“陆哥哥,你在外面吗?我的手流血了。”
“哥哥?”
花洒还开着,少女低低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出来,陆川闭了闭眼,扯松领带,冷着脸推开了浴室的门。
一条浴巾盖在头上,挡住了视线,苏夏微微怔住,浴巾掉下去露出一张干净的小脸,热水泡过,气色好了很多。
她左手的食指割破了,还在流血,就只能用右手,很笨拙。
“地太滑了,我没站稳。”
陆川没说话,弯腰把她抱起来走出浴室,又给前台打电话,让她们送创可贴。
苏夏坐在椅子上,右手按着左手流血的地方,头发还在滴水,裹在身上的浴巾很快就湿了一大片。
“自己把衣服穿上。”
“你要我怎么穿呀?”苏夏声音闷闷的,“真的疼,手腕都肿了,没有骗你。”
房间很安静,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就显得格外明显。
她又说,“我成年了。”
她之前耽误过一年的时间,就比身边的同龄人晚一年。
至于原因,陆川现在就算问起,她也不会告诉他。
“真的,我真的成年了。”
两分钟后。
陆川从袋子里翻出一件毛衣,苏夏看着他走过来,面无表情地把毛衣兜头套在她脖子上,握着她的手腕把胳膊从袖子里拉出来,另一只手也一样,绅士又冷漠。
“下面。”
陆川有些僵硬。
苏夏轻轻踢了他一下,“要流出来了。”
他全都买齐了,一次性内裤和卫生巾都有。
“先拿一个出来,把塑料纸撕掉。”
苏夏指挥陆川做这做那,配合着穿好了衣服。
“明明可以请个服务生帮我穿的,陆哥哥怎么回事啊,”她娇声抱怨,“你都把我看光了。”
刚才那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几分钟已经耗尽了陆川最后的耐心,他甚至不用半分力气,就足以让苏夏疼得神经末梢都被麻痹。
“手不想要了?”
“要冒着被拧断手的风险才能亲你吗?”她惊讶过后思索了一会儿,“那你拧断吧。”
他抽过烟,气息间淡淡烟草味侵略性极强。
有那么一瞬间,陆川好像回应了,苏夏来不及分辨是错觉还是什么就被用力推开。
她摔在沙发上,后腰撞到了桌角,再抬起头的时候,就只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,他掩饰得再好,也还是从急促的步伐中泄漏出几分狼狈。
苏夏自己去医院。
陆川在带她去酒店的路上就给朋友打过招呼,她到了就直接去找那个医生,医生叫程临越。
他问,“一个人来的?陆川不是说家里的司机带你来吗?”
苏夏说,“他生气了。”
“没别的意思,就随便聊聊,你和陆川是什么关系?”
“兄妹关系。”
程临越听完就笑了,“陆家这一辈就没有女孩,你是他哪门子的妹妹?”
苏夏也笑,“就……那种妹妹啊。”
“你在追他?”
“他太难追,都有点想放弃了,”苏夏毫不扭捏,“你们是朋友?”
“算是吧,认识得早,同学过几年,”程临越给她开药,“想从我这里套话?”
“因为你看起来脾气很好。”
“干这一行,脾气不能不好,”程临越笑道,“你怎么把他惹生气的?”
苏夏无奈地摊手,“我亲了他。”
程临越都想关掉电脑站起来给这位勇士鼓掌,“你和他前女友在性格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,别的我也没什么能透露给你。”
“你知道他最喜欢什么吗?我次次都走偏了,投其所好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下点好印象。”
程临越认真地想了想,这么回答:“男人都好色吧。”
苏夏忍不住笑,“你竟然这么说自己的朋友。”
程临越很坦然,“我说过了,我不了解他。”
“那有没有办法让他来医院接我呢?”
“劝你松一松,追太紧可能会适得其反。”
“好吧,谢谢你。”
梁琴告诉苏夏,陆镇安带杨露出去了,还没回来。
苏夏自己回房间复习,她习惯把窗帘拉开,对面小楼一直都是黑漆漆的。
第二天早上,杨露才发现苏夏下巴破了道口子,“苏夏,我最后再说一次,不准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,你天天带着一脸伤,别人会怎么想,我和你陆叔叔虐待你了?”
早饭是杨露做的,陆镇安还在楼上,苏夏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等着。
“别人如果问,我会说是我自己摔的,跟你没关系,不会影响你当豪门贵太太。”
“我是这个意思吗?”杨露一跟她说话就控制不住要发火,“怎么就生出你这种没用的祸害。”
陆镇安下楼了,看起来心情不错,杨露没再说什么,盛了碗粥给他。
“小夏的脸怎么弄伤了?”
苏夏说,“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
“注意别感染,”陆镇安简单关心了两句,转头问梁琴,“陆川还没起来?”
梁琴叹气,“小川昨晚没回家。”
“又没回家,真是不像话!你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回来吃饭,不回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,我死之前别想要家产。”
杨露打圆场,“他工作忙。”
“你不用替他说话,惯得他,半个月都不见人影,也不知道谁是老子。”
苏夏等他们聊完才开口,“陆叔叔,我想住学校宿舍。”
“住宿舍?”陆镇安放下筷子。
杨露瞪了她一眼,“苏夏,你陆叔叔对你不好吗?饭有人做衣服有人洗,哪点不如你的意,你又闹什么脾气?”
陆镇安倒是温和,“小夏,怎么突然想住宿舍了?”
苏夏说,“我在家,你们不方便。”
陆镇安笑笑,“都是一家人,哪里不方便?”
“前天晚上你们在露台,我看到了,”苏夏语气平淡,“不小心的。”
陆镇安想起什么,面露尴尬,杨露也说不出话,陆镇安喝醉酒后和平时不太一样,也更难满足,她刚搬到陆家,处处都是新鲜的,听几句情话,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让他胡来。
苏夏拿起书包,“妈,陆叔叔,你们慢慢吃,我吃好了先去上学,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,学校有宿舍,生活用品我会自己买好。”
行李箱放在门口,只是杨露没注意而已,苏夏上周就在学校申请了住宿。
晚上陆川准时到家的时候陆镇安还觉得很稀奇,平时叫他回来吃顿饭比什么都难,“还知道回来。”
“小川回来了,”杨露很高兴,从厨房端出来一盘切好的水果,“累了吧,先洗手,晚饭马上好。”
梁琴接过陆川的外套挂在衣架上。
周五学校不上晚自习,早过了放学时间,陆川在门口多停留了几秒,鞋架上没有苏夏的鞋。
陆镇安上楼接电话,杨露在做晚饭,梁琴泡好茶就准备去帮忙,新太太只能做些简单的菜。
餐桌上只有三副碗筷。
陆川问她,“苏夏呢?”
“小夏搬去学校住宿舍了,下午打电话说周末补课,不回来,”梁琴看杨露还在厨房,就小声多跟陆川说了两句,“她在家里估计是住不习惯吧,我看她每次吃饭都只夹摆在自己面前的菜,不说话也不添饭,跟她妈妈关系也不好,这个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,容易多想。”
陆川神色如常,也不知道听没听。
杨露把汤端上桌,她提前问过陆川的口味,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。
“梁姐,叫他们吃饭吧。”
梁琴尴尬地说,“小川走了,说是在外面吃过晚饭,回来拿点东西。”
杨露难免失望,“这才六点,他吃那么早。”
陆川这个时间回家,杨露以为他就是回来陪陆镇安吃晚饭的,她来这么久,还没和陆川在一个桌上吃过饭。
“算了,日子还长,一会儿镇安问起,就说他突然有急事,不然又要发脾气。”
后妈都不好当,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。
秦淮看到陆川走进包厢,就知道他又有心事,平时最难约的人就是他,“不是回家应付你爸么?怎么又出来了?”
“待不下去,”牌桌上空了个位置,陆川补上。
“照我说,不如搬出来单住算了,眼不见为净。”
程临越提醒秦淮,“荔枝上火,吃多了小心流鼻血。”
秦淮吹了声口哨,“上火怕什么,有泄火的办法。”
“我接个电话,”陆川只打了一圈。
包厢门关上,秦淮跟程临越两个人随口聊聊,“这事够膈应他一辈子的,别看他什么都不在乎,但真要看着另一个女人搬进他母亲的婚房,住在他母亲住过的房间,不介意才怪。”
程临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,“如果只是因为这事,他今天一开始就不会回家。”
秦淮听出了点言外之意,“什么意思?”
“前段时间,一个女孩去我那里开药,是他提前打过招呼的。”
“什么药?避孕药?堕胎药?”
“就是普通的消肿化瘀药,你猜她说什么?”
“别卖关子了,赶紧的。”
程临越还记得那女孩的长相,“她说她在追陆川,因为亲他一下惹恼了他。”
秦淮眯着眼,“我好像知道是谁了。”
比她漂亮的没她胆大,比她胆大的没她漂亮,比她漂亮比她胆大的没她那么会来事儿。
程临越笑问,“你也见过?”
“见过两次,印象很深。”
“不简单吧。”
“何止是不简单,说起来,最近确实没在陆哥身边看到那姑娘了,哪有这样追人的,一点都不上心,”秦淮拿起手机,“来吧,咱们赶在陆哥回来之前问问那姑娘在哪儿。”
“你连电话都存了。”
“没存,我存她电话干什么,”他想找个电话号码还不简单。
没过多久,就有人把苏夏的号码发到秦淮手机上,他拨出去,第一次没打通,第二次终于打通了,挂断前几秒钟才接。
“你好。”
“晚上好啊……挂了?”
秦淮刚开口苏夏就把电话挂了,再也打不通。
程临越远远看着,“被拉黑了吧。”
“诶!我今天非得问出来。”
选择住宿的都是同一类学生,家境一般,但学习成绩优异。
苏夏的三个室友性格都不算开朗,她们会在休息时间给家里打电话,说到委屈的事会哭,也会跟家人撒娇。
周五不上晚自习,苏夏回宿舍放东西,发现桌上多了一份炸鱼块。
对床的女生朝她笑笑,“我妈做的,今天刚托亲戚带到学校,分给你们尝尝,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。”
苏夏在宿舍住了快一个月,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或者图书馆,回宿舍洗漱完就睡了,和室友没说过几句话。
桌上空落落的,那份炸鱼块很显眼。
苏夏拿了一块,鱼刺多,鱼肉也干巴巴的,只有咸味。
“谢谢你,很好吃。”
室友有些腼腆,“不客气,我妈怕坏了,盐放得多。”
“我口味重,觉得正合适。”
苏夏又吃了几块,室友去阳台洗衣服,苏夏从抽屉里拿出几块巧克力放在室友桌上,她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。
肖齐和孙浩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面馆等苏夏,还有另外两个朋友。
周五放学时间,陆陆续续有学生离校,接送的车一辆比一辆贵。
孙浩往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,几口吃完一碗面条,“齐哥,你想过以后去哪儿混吗?”
他们都不是学习的料,每天在学校也就是混日子,高考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。
“没想过,”肖齐擦掉溅在手臂上的一滴油渍。
隔着马路,他看见从校门口出来的苏夏,嘴角上扬,“她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
苏夏只是出来吃个饭,没带什么东西,在人少的地方给肖齐打电话,还没拨通,抬头就看到肖齐在马路对面朝她挥手。
他就坐在那辆旧摩托车上,一件纯黑色的T恤,运动裤,短寸头,嘴里咬着根烟,在来来往往的富家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,却坏得让人兵荒马乱。
高中生对肖齐这个名字都不会太陌生,职高最出名的人。
有女生去找他要微信,苏夏等她们走了才过去。
“刚才那可是班花,你怎么不把微信给人家,不就是你的菜吗?还不好意思啊。”
肖齐把头盔丢给苏夏,笑着骂了句,“狗屁。”
他说,“比你差远了。”
这句彩虹屁苏夏很受用。
“吃什么?”
“烧烤?”
“吃了一碗面还能吃得下烧烤?”
“我没吃,空着肚子等着陪你吃,孙浩也是先垫垫,他怕待会儿上桌五分钟就□□趴下。”
孙浩就是典型的人菜瘾大,“今天必须一雪前耻,谁先趴下谁是孙子。”
“行啊,爷爷等你磕头认输。”
“呸,你个臭不要脸的!”
晚上夜市热闹,七八家烧烤店都开在一条小吃街。
孙浩父母都在工地干活,家里还有两个姐姐,大姐初中读完就进厂打工了,二姐学习好,在读大学,据说年年都拿国奖,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保送研究生。
肖齐也意识到这是他漫长人生里最后一个可以肆意潇洒的夏天了。
“剩那么多准备带回去养鱼呢,孙狗,你是不是玩不起?”
“先存着,”孙浩脸皮厚,能赖一次是一次,“再来。”
“来啊。”
路上买了副扑克牌,抽牌比大小的酒桌游戏全靠运气,孙浩就是菜,相比之下苏夏简直就是欧皇附体,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,听出是谁后就挂了。
“谁找你?”
“诈骗电话,问我买不买保险。”
孙浩说,“我一个亲戚去年就上当了,那点养老钱全被骗光光。”
“嗯,我拉黑了,这花生不错。”
肖齐喊了一嗓子,“老板,再来一盘花生,毛豆也加一盘。”
孙浩问苏夏,“新学校还习惯吗?”
“就那样,”苏夏专心剥花生,“你哪天走?”
“14号的票。”
苏夏14号有月考,“可能没空去送你了。”
“没事,还有肖狗呢。”
“我送你?你想得倒挺美,”肖齐笑道,“先叫声爷爷。”
“你这孙子一天不占我便宜心里不舒服是吧。”
“谁让你菜。”
这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就能扭打在一起,打完拍拍屁股又坐起来该吃吃该喝喝,苏夏早就习惯了。
秦淮没有再换手机打过来。
旁边的客人换了一桌又一桌,孙浩还在为了半杯啤酒耍赖皮。
“上次那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?车主一直没找你?”
肖齐摇摇头,他虽然没说什么,但眼神是看着苏夏的。
苏夏也不避讳,“我认识车主。”
“修车得不少钱吧,亲兄弟都要明算账。”
“算呗,我等着他算好账找我赔,”苏夏转移话题,“姜瑶还来不来?”
孙浩早早就剥好了一碗小龙虾,姜瑶最喜欢吃这个,“悬,估计是被她妈盯着呢,就她那成绩,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也没用。”
这个时候,高三学生都在紧张的复习。
对于普通家庭来说,学习是一条成本最低的捷径。
苏夏就只有三杯啤酒的量,她说了句什么,周围太吵,肖齐的脚勾着她的椅子,拉近了听。
从远处看,像是在接吻。
“你们俩干嘛呢!”孙浩不怀好意地起哄,“青天白日朗朗乾坤,亲亲我我有伤风化!”
肖齐故意抬起一条胳膊搭在苏夏身后的椅子上,“怎么着,嫉妒啊。”
“有本事热吻十分钟,别来这些虚的,谁怂谁是孙子。”
“靠,你懂不懂文明礼貌。”
苏夏擦擦手,“全是油,我去洗洗,你们俩别打到其他人。”
苏夏刚走,肖齐就踹了孙浩一脚,“你这孙子是不是欠抽!”
“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,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,装个屁啊,”孙浩天天跟他混在一起,对他那点心思了如指掌,“苏夏跟我们这些臭鱼烂虾不一样,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,以后不会留在江城的,说不定走了就不会再回来,你能追她三年五年,能追十年吗?”
肖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。
高考对于苏夏来说就是鲤鱼跃龙门,过了那道坎,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。
烧烤店里的厕所不分男女,苏夏顺着路边走了几百米,拐来拐去才终于找到没人排队的洗手间,刚洗完手出来,忽然被人从后面攥住手腕,很疼。
她扬起手,巴掌落到对方脸上之前,双手就被折到身后,下一秒就被粗暴地推进角落里。
“苏夏。”
路灯不算亮,但足够苏夏看清对方轮廓分明的五官,她放软身体靠着墙,就这么一直看着陆川笑。
然后就听到陆川又重复叫了一遍她的名字,“苏夏。”
他没什么表情,语气也很平淡。
“玩儿我呢?”
苏夏很困惑,“陆哥哥这是什么意思,我听不太懂。”
陆川当然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,“和他什么关系?”
她雾蒙蒙的双眼越发茫然,“谁?”
“不止一个?”
“哦……你是说肖齐啊,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,”苏夏穿着运动鞋,又站在坑坑洼洼的地方,有明显的身高差,“你弄疼我了。”
陆川丝毫没有退让,“疼能醒酒,疼着吧。”
“我没喝酒,清醒着呢,”苏夏偏过头,眼角突然落下一滴眼泪,“一厢情愿得不到回应,等了也是白等,我没那么不要脸,反正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,我做什么都没用,你回陆家住吧,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家,你放心,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。”
“你觉得我不回去是因为不想见你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
他沉默许久,才给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,“你说是就是。”
“干嘛学我说话,”苏夏试图推开他,然而用尽力气都没能将他推开半步,她明知男女力量悬殊,却还是做出了抵抗挣扎的姿态,其实就是想知道他能失控到哪一步,跟着她来这里就已经超出她的想象。
“我不姓陆,以后也不可能改姓,我说我不是贪图陆家的钱,你不信,我说我为了你才搬进陆家,你还是不信,不信就算了,反正你也不稀罕。”
陆川几乎就要相信了。
这一个月来总在深夜跑到他梦里作祟的苏夏像个妖精一样缠着他,现在真实地在他面前,却又想跟他撇清关系。
脑海里闪现出她和那个男生靠在一起耳鬓厮磨的画面,陆川瞬间清醒,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收紧,骨节都泛着白色。
“好痛,你轻点,”苏夏示弱,声音低低的,“那天在酒店是我不知深浅,我道歉,你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最好,如果不能……那也没办法,亲都亲了,你再生气也没办法,你总不能亲回去。”
苏夏说完这些,再次在陆川眼里看到了厌恶,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,她忽然就笑了。
“不过,陆哥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?这里又脏又吵,从旁边经过都能染上一身烟酒味,你不会是跟着我来的吧?”
她越靠越近,没有给陆川丝毫喘息的时间,像是在逼他承认什么。
“原来马路对面那辆车真是你的,盯着我看了很久吧,是陆叔叔让你来找我的?他做那种事被我撞见,现在应该没脸叫我回去,我妈就更不可能了,那就是你自己想要找我,我搬出陆家你应该高兴才对,为什么发脾气?我只是和同学一起吃顿夜宵而已,你就算是我哥哥,也没必要管这么多,更何况咱俩又不是真兄妹,能不能当继兄妹都还不一定,或者……你是吃醋了?我和你什么关系呀陆川,你吃哪门子的醋?”
苏夏眼角流露出得逞的笑意,对着陆川宣判:“陆川,承认吧,你已经没办法无视我,并且,会想我了。”
这样的烧烤店开到凌晨都还很热闹,苏夏回烧烤店拿手机,姜瑶还没来。
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“不好找,排队的人也多,就多等了一会儿,你们吃,我有点事先走。”
肖齐嘴里的肉串还没咽下去就跟着起身,“我送你。”
苏夏摆摆手说不用,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。
“师傅,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宾利,他往哪里开,你就往哪里开。”
出租车司机看苏夏这个年纪,也不像是正宫出来捉奸的,“不敢跟太紧,万一碰着了算谁的,那么好的车,我可赔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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