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致从前死去的她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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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2年1月15日晴
过年对我来说是个遥远且陌生的概念。
我对它有种叶公好龙式的执着,就如同隔雾看花,越是模糊,花的形象就越发真切。
过年这件事,最令人期待的并不是过年时,而是过年前。
空气中浮动着年味,从超市里循环播放的歌,从同学们兴奋的交谈声里,从货架上突然摆放得满满的红色年货里,包裹着你,让你似乎置身于红色海洋里,浑身暖洋洋的。
只有期待这件事才是最值得期待的。
我从没过过年。
以前,只有那个女人,会在过年时给我几颗巧克力和橘子吃。
我往往舍不得吃,得囤着。
等到日后挨打了,我就把口袋里捂着的巧克力拿出来,巧克力藏得久了,已经化了大半,外边的糖纸黏黏的,我就一点一点地舔掉所有化掉的巧克力。
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微末的幸福支撑着我度过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。
今年过年,林姨买了很多好吃的,说都是年货,准备过年和我一起吃。
“今年过年和林姨一起吃吧。”林姨在旁边熟练地剥着豆子,边向我说道。
见我不说话,林姨怕我不答应,又急急补充道:“你的脸怎么样我都无所谓的,别这么和林姨见怪,好不?”
我点了点头。
我并不想违逆这个女人的好意。
从她把我捡回家开始。
从她给了我一个家开始。
她就是我的妈妈。
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妈妈。
林姨顿时兴奋起来:“哎好好好,我去准备。”
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忽然觉得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,平静又充盈。
2003年1月20日晴
施宜叫我一起去医院。
本来是陪她去看牙医,但是她又偷偷给我挂了皮肤科的号。
我攥着预约单子,有些紧张地看向她。
她安慰我:“没事,你就去看一看。你的皮肤肯定可以治好的,放心。”
我点点头,跟在她后面进了皮肤科室。
我进去看,她在外面等我。
医生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之后,说道:“你这个是过敏啊,你知道吗?”
我摇了摇头。
“你对什么过敏,你知道吗?”医生在单子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潦草大字,“你得去测下过敏源。”
我拿着单子,去隔壁做过敏源检查。
回来的时候发现施宜正和皮肤科医生聊着什么。
皮肤科医生见我进来,叫我坐下,看了看单子,说:“你可能对水果过敏,你最近这段时间先停下水果,牛奶这类的东西。”
我点点头。
医生又在单子上写了几个字,递给我。
“拿着单子去付钱,然后去药房抓药。”
“你可以让…”她的目光移到施宜脸上,忽然停住,然后问,“你们俩是…姐妹?”
我垂眸,僵着没说话,旁边的施宜替我回答了:“是同学。我陪她来的。”
“哦哦行,那回去后让你的家人注意点。”她的语调变得严肃起来,“严重过敏是会出事的。”
“好的。”施宜很轻快地应道,和我一前一后走出了诊室。
药房给我抓了一堆药,嘱咐我具体的每天的剂量,并和我说,一定要注意远离过敏原,长期过敏反应会造成严重过敏体质,免疫系统也会变得非常脆弱,很危险。
我心不在焉地听着,等到药房工作人员终于说完了,我才抓着袋子离开。
回到宿舍,我把药放在桌面上,给自己倒了杯温水,盯着那几瓶药一会儿,又把药放进了抽屉里。
抽屉里满满的都是药。
我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橘子,剥开皮,橘子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,我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,慢慢地咀嚼起来。
2002年1月23日阴
最近街上戴口罩的人变多了。
原本戴着口罩显得很突兀的我,竟然也有一天,莫名地融入了人群中。
我不常看新闻,但周围的变化让我敏感地意识到,世界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。
我去报刊亭买了份报纸,报刊亭的老板见我戴着口罩,熟稔地和我唠起家常来。
“最近这个肺炎真的挺可怕的。”他边说边给了我一份报纸,“超市里那个什么盐啊油啊都快被抢光了。”
我皱起眉,看向报纸的视线一愣。
非典。
这个陌生的名词就这么突然传进了民众的生活,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瞬间就打碎了平静的生活。
和林姨一起吃年夜饭的计划又不能实行了。
我们都得在各自宿舍待着。
因为谁都有可能是传染源。
全民草木皆兵,连街上的行人脚步都是匆匆的,一点小动静都能引起风声鹤唳的惊慌。
2002年1月30日阴
我在宿舍待着实在无聊,就想去找施宜。
宿舍里有个座机电话,我拨打了施宜家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几声,很快就接通了。
“喂。”
电话那头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我立刻坐了起来。
“施宜?”
“是我。”施宜咳嗽了一声。
原本小小的咳嗽声,此刻在我听来都如同惊雷轰响,我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电话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的声线在无可抑制地颤抖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施宜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,“我好像有点发烧,浑身都没力气。”
我有些着急:“你这样多久了?”
施宜顿了顿:“嗯,大概两天吧,烧了退,退了烧。”
“你要不去医院吧?”我又问。
“不去。”施宜立刻说,“医院现在估计都是人,去了万一被感染岂不是更危险?”
“那万一…万一…你是…”我不敢再说下去了。
施宜沉默了会,才轻声说:“没事,看命吧。”
“这怎么行?”我又急起来,“你家有人吗?”
“没人。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,听着我揪心。
“他们都在北京隔离着,回不来。”施宜又咳嗽了一声,自言自语地嘟囔道,“回不来也挺好的。”
“施宜。”我沉下声来,“你有吃退烧药吗?”
“有的。”施宜声音沙哑地应道,“我吃了。现在都没了。”
“那你——”我咬了咬牙,下定决心,“我明天去你家里。”
“什么?”施宜的声音瞬间拔高,“魏冉,你不准来!”
我很固执的重复:“明天你还不退烧,我就去你家。”
说完之后,我就挂掉了电话。
我记得林姨经常会在宿舍囤一些药品,以备不时之需。
我跑到隔壁敲响了林姨的房门。
一开门,戴着口罩,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姨出现在我面前。
没空去打趣她这身啼笑皆非的打扮,我急急地拦住她。
“林姨,有没有什么感冒药啊退烧药一类的?”
林姨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顿时瞪大了,她跨步向前来,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,手已经摸上了我的额头。
“你发烧了?!”她惊恐地问。
“我没有!”我苦笑,“是我的一个同学。”
“哦…哦…”林姨把手放下来,有些犹豫地说,“可是我这里也只有一点了…”
“林姨。”我恳求她,“就给一点吧,她一个人在家里,没有人没有药,只靠硬扛很难扛过去的。”
林姨皱起了眉头,思索片刻,她叹了口气,然后让我在门口等。
一会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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